“可怜的好人有什么事,我马上就能知道,”西卜太太对丈夫说,“瞧,许模克先生的夜饭预备好啦。”
西卜太太,在陶器菜盘上盖了一只粗瓷碟子,虽然上了年纪,还能在许模克给邦斯开门的时候赶到。
“你怎么啦,好朋友?”德国人看见邦斯面无人色,不由得吓了一跳。
“等会告诉你;现在我来跟你一块儿吃夜饭……”
“怎么!和我一块儿吃?”许模克高兴得叫起来,但又想起了朋友讲究吃喝的脾气:“那怎么行呢?”
这时,德国老头发觉西卜太太以管家的资格有名有分的在那儿听着。凭着一个真正的朋友所能有的灵感,他直奔女门房,把她拉到楼梯间:“西卜太太,邦斯这好人是喜欢吃的,你上蓝钟饭店去叫点儿讲究的菜:什么鲤鱼呀,面条呀!总之要象罗古罗斯吃的一样!”
“什么罗古罗斯?”西卜太太问。
“得啦,你去要一个清烧小牛肉,一条新鲜的鱼,一瓶波尔多,不管什么,只要挑最好的菜就行了:譬如糯米肉饼,熏腊肉等等!你先把账给付了,一句话都别说,明儿我还你钱就是了。”
许模克搓着手,喜孜孜的回进屋子,可是听到朋友一刹那间遇到的伤心事,他脸上慢慢的又恢复了发呆的表情。他尽量安慰邦斯,搬出他那一套对社会的看法:巴黎的生活有如一场无休无歇的暴风雨,男男女女仿佛都给疯狂的华尔兹舞卷了去;我们不应该有求于人,他们都只看表面,“不看内心的,”他说。他又提到讲了上百次的老故事,说有三个女学生,是他生平最喜欢而为之不惜任何牺牲的;她们也对他挺好,还每年各出三百法郎,凑成九百法郎的津贴送他,可是她们哪,这些年来一次也没来看过他,都身不由主的给巴黎生活的狂潮冲走了,甚至最近三年他上门去也没能见到她们。(事实上许模克的拜访那般阔太太,都是上午十点钟去的!)至于滓贴,那是由公证人分季支给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