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喂,坦嘎图,你儿子昨天晚上把刀子留在一棵树上了,我给你带回来了。”
他把刀子扔在了那圈人中间的地上,然后低声笑着缓步离开了。
星期一,他出去查看有没有开工,发现没有任何开工的迹象。他骑马穿过村子,村民们正忙着各自的活计,有些在用露兜树叶编织草席,一个老人在做一个卡瓦酒碗,孩子们在玩耍,妇女们忙着家务。沃克嘴角挂着微笑,朝酋长家走去。
“你好。”酋长说。
“你好。”沃克回答。
麦奴马正在织网,嘴唇上叼着一支香烟,他抬头看了看沃克,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。
“你们决定不修路了吗?”
酋长回答:
“不修,除非你给我们一百英镑。”
“你会后悔的。”他转向麦奴马:“还有你,我的小伙子,如果你长大些后,觉得后背疼痛难忍,我是不会感到奇怪的。”
他笑着离开了,这让那些当地人感到茫然和不安,他们对这个居心叵测的肥胖老头儿感到恐惧。传教士对他的咒骂,还有麦奴马在阿皮亚学会的讥讽,都不能让他们忘记他的邪恶和狡诈,没有哪个人公然反抗他而最终不倒霉的。他们在二十四小时内就明白了他的计划,因为第二天早上,一大群人——男女老少都有——进了村子。带头的一个人说他们跟沃克谈好了修路价钱,他给他们出二十英镑,他们答应了。现在他的狡黠之处暴露无遗:原来波利尼西亚人有礼貌待客的规定,其效力等同于法律,其中一种礼节必须要绝对执行,就是村民要为来村子的陌生人无偿提供住宿,提供食物和饮料,而且他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。如此一来,马塔图的村民无计可施了。每天早上,工人们笑嘻嘻地成群结队地出去了,砍树、炸掉岩石,这儿那儿地找齐路面;傍晚,他们步行回来,开始连吃带喝,等酒足饭饱了再去跳舞、唱赞美歌,过得非常开心。对他们来说,这跟一场野餐郊游无异。但随后不久,主人的脸便越拉越长。陌生人的胃口极好,在他们的大吃大喝之下,大蕉和面包果很快就被吃了个精光,鳄梨树的果子运到阿皮亚后可以卖很多钱,但现在树上已被摘得一个不剩——破坏行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着。这时,他们又发现陌生人的工作进度非常缓慢,他们是否得到了沃克的暗示,要他们尽可能地磨洋工?按照他们目前的进展速度,等路修好了,村子里连食物渣滓都不剩了。更为糟糕的是,他们现在已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——他们中有人到较远的村子跑差事,结果他们发现还没到达那里,这件事已经传过去了,等待他们的尽是嘲弄和讥笑。肯纳卡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的嘲笑。时隔不久,这些“受害人”开始愤愤地嘀咕起来,麦奴马不再是一个英雄,一些难听的话都冲着他来了,他不得不忍受着。一天,沃克暗示的那句话真的发生了:一场激烈的争辩演变成了争吵,五六个年轻人袭击了酋长儿子,把他痛揍了一顿,让他在露兜树叶垫子上躺了一周,到处都是瘀青和伤口。他在垫子上翻来覆去,不得安宁。每隔一两天,行政官就骑上他的老母马,去视察道路的施工情况——把被打倒的敌人奚落一番,这种诱惑他抵御不了,他不失时机地给这些深感耻辱的马塔图村民心里揉进更多的痛楚,直接摧毁了他们的精神。一天早上,他们把自尊放进了口袋——这是一个比喻,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口袋——然后跟陌生人一起去修路了。如果他们想把食物节省下来的话,必须尽快把路修好,于是全村人都出动了。不过干活时,他们是沉默的,心中满是愤怒和屈辱,甚至孩子们也一声不吭地埋头干着。妇女们一边搬运着成捆的树枝,一边悄悄地流着泪。当沃克看到这些时,他放声大笑起来,几乎从马鞍上滚落下来。消息迅速传开,岛上的人几乎要乐死了。这是一个最了不起的笑话——那个狡黠的白人老头儿取得了最辉煌的胜利,没有任何肯纳卡人能够在智慧上战胜他。人们拖家带口从遥远的村庄赶来,就是为了看看这些笨人——他们拒绝了二十英镑报酬,到头来却免费为人干活。不过他们干得越辛苦,客人们就越轻松。既然不花钱就能吃到不错的食物,为何还要那么匆忙呢?再说,他们干得越久,这个笑话不就越有趣吗?最后,可怜的村民再也受不了了,今天早上他们来找行政官,请求他把那些陌生人打发回去。如果他愿意这样做,他们就承诺把剩下的路修好,而不要一分钱。对他而言,这是一个完全彻底的胜利——他们就这样被击垮了。他那张滑溜溜的大脸盘儿上掠过一丝傲慢和自负,人坐在椅子里似乎膨胀起来,就像一个巨大的牛蛙;他阴险骄横的样子,让马金托什恶心得发抖。这时,他用低沉的声音说话了: